柳经纬,吴雅婷

• 1:闽江学院法学院

• 
  

摘要(Abstract)：

《民法典》第一百一十八条第二款规定的“法律的其他规定”所生之债，是指因合同、侵权行为、无因管理和不当得利以外的民事法律事实而发生的债，它不是一种债的具体类型，而是形态各异的债的统称。“法律的其他规定”所生之债分布在民法典、民商事特别法以及公法等广阔的法律领域，既有法定之债，也有意定之债，它们与合同之债、侵权行为之债、无因管理之债和不当得利之债共同构成债的体系，体现了债的体系的开放性。

关键词(KeyWords)：《民法典》第一百一十八条;债;债的发生;债的体系

基金项目(Foundation):

作者(Author):柳经纬,吴雅婷

参考文献(References)：

• [1]柳经纬，吕辰.“债的一般规范”的识别及其对非合同之债的适用：以《民法典》第468条为中心[J].北方法学，2020(5):26.

• [2][11]杨立新.债法[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4:31,33.

• [3]郑玉波.民法债编总论：修订第二版[M].陈荣隆，修订.北京：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4:21.

• [4]最高人民法院民法典贯彻实施工作领导小组.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合同编理解与适用：三[M].北京：人民法院出版社，2020:2037-2038.

• [5][9]最高人民法院民法典贯彻实施工作领导小组.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总则理解与适用：下[M].北京：人民法院出版社，2020:600,600.

• [6]柳经纬.当代中国债权立法问题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114-115.

• [7]王利明.债法总则[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6:101.

• [8][10]王泽鉴.债法原理：第一册[M].北京：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1:6-7,6.

• [12]刘永光，陈恭健.票据法[M].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2003:28-31.

• (1)关于《民法典》第一百一十八条第二款在债的体系构建上的意义,可参见柳经纬、张润《民法债的概念和体系——以〈民法典〉第一百一十八条为中心》,《海峡法学》2022年第1期,第3—17页。

• (2)关于侵权责任是不是债的问题,民法学界多有争议。《民法典》第一百一十八条第二款“明文列举债之四大发生原因,使侵权行为之债重回正轨,具有正本清源的重大意义”。参见李宇《民法总则要义——规范释论与判解集注》,法律出版社2017年版,第371页。

• (3)关于侵权行为之债(侵权责任),还见于《民法典》总则编关于监护人侵权责任的规定(第三十四条)、物权编关于侵害物权的民事责任的规定(第二百三十八条等)、人格权编关于侵害人格权民事责任的规定(第九百九十四条至第一千条)、婚姻家庭编关于离婚损害赔偿的规定(第一千零九十一条)、继承编关于遗产管理人侵权责任的规定(第一千一百四十八条)。

• (4)例如,张新宝指出,《民法典》第一百一十八条“还规定‘法律的其他规定’产生债的关系,但是到底哪些规定产生债的关系,目前尚不明确,有待进一步的立法和司法实践确定”。参见张新宝《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总则释义》,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7年版,第235页。

• (5)例如,王利明主编的《中国民法典释评》(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20年版,第279—281页)未提及“法律的其他规定”所生之债;黄薇主编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总则编释义》(法律出版社2020年版,第311页)对“法律的其他规定”所生之债虽有提及但未作说明;贾东明主编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总则〉解释与适用》(人民法院出版社2017年版,第304页)和石宏主编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总则条文说明、立法理由及相关规定》(北京大学出版社2017年版,第280页)仅举原《婚姻法》第二十一条关于父母子女间的扶养请求权为例,说明“法律的其他规定也会引起债的发生”;最高人民法院民法典贯彻实施工作领导小组主编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总则编理解与适用》(下)(人民法院出版社2020年版,第600页)除列举原《婚姻法》第二十一条外,还列举了《民法典》第一千零六十四条关于夫妻共同债务的规定,说明“法律规定也能在当事人之间产生债权债务关系”。

• (6)例如参见王泽鉴《债法原理》(第一册),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7页;郑玉波《民法债编总论》(修订第二版),陈荣隆修订,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20—21页;江平《民法学》,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463页;王利明《债法总则》,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6年版,第96页。

• (7)例如,《民法通则》颁布后,由全国人大法工委工作人员编写的《民法通则释义》,在解释第八十四条时,就将侵权行为列入债的发生原因。参见穆生秦主编《民法通则释义》,法律出版社1987年版,第100页。

• (8)参见全国法院干部业余大学民法教研组《中国民法讲义》(下册),1986年12月印行,第6页;张俊浩主编《民法学原理》,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第579—580页;王家福主编《中国民法学·民法债权》,法律出版社1991年版,第32页;张广兴《债法总论》,法律出版社1997年版,第50页;柳经纬主编《债权法》,厦门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25页;江平主编《民法学》,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458页;崔建远《债法总论》,法律出版社2013年版,第24页;王利明《债法总则》,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6年版,第116页。

• (9)参见《食品安全法》第一百四十七条:“违反本法规定,造成人身、财产或者其他损害的,依法承担赔偿责任。生产经营者财产不足以同时承担民事赔偿责任和缴纳罚款、罚金时,先承担民事赔偿责任。”第一百四十八条:“消费者因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的食品受到损害的,可以向经营者要求赔偿损失,也可以向生产者要求赔偿损失。接到消费者赔偿要求的生产经营者,应当实行首负责任制,先行赔付,不得推诿;属于生产者责任的,经营者赔偿后有权向生产者追偿;属于经营者责任的,生产者赔偿后有权向经营者追偿。”“生产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的食品或者经营明知是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的食品,消费者除要求赔偿损失外,还可以向生产者或者经营者要求支付价款十倍或者损失三倍的赔偿金;增加赔偿的金额不足一千元的,为一千元。但是,食品的标签、说明书存在不影响食品安全且不会对消费者造成误导的瑕疵的除外。”

• (10)参见《核安全法》第九十条第一款:“因核事故造成他人人身伤亡、财产损失或者环境损害的,核设施营运单位应当按照国家核损害责任制度承担赔偿责任,但能够证明损害是因战争、武装冲突、暴乱等情形造成的除外。”

• (11)参见史尚宽《绩法总论》,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82—83页。

• (12)参见《公司法》第八十九条第一款规定:“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对股东会该项决议投反对票的股东可以请求公司按照合理的价格收购其股权:(一)公司连续五年不向股东分配利润,而公司该五年连续盈利,并且符合本法规定的分配利润条件;(二)公司合并、分立、转让主要财产;(三)公司章程规定的营业期限届满或者章程规定的其他解散事由出现,股东会通过决议修改章程使公司存续。”

• (13)参见《民法典》第五百七十条规定:“有下列情形之一,难以履行债务的,债务人可以将标的物提存:(一)债权人无正当理由拒绝受领;(二)债权人下落不明;(三)债权人死亡未确定继承人、遗产管理人,或者丧失民事行为能力未确定监护人;(四)法律规定的其他情形。”

• (14)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王晨于2020年5月22日在第十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三次会议上作“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草案)》的说明”,指出“我国民事法律制度建设一直秉持‘民商合一’的传统”,参见中国人大网,网址为“http://www.npc.gov.cn/npc/c30834/202005/50c0b507ad32464aba87c2ea65bea00d.shtml”,最后访问时间为2022年5月27日。

• (15)需要说明的是,本文在此处论及公法上的债,本意不是要扩大民法的调整范围,而只是说将公法规定也纳入债的体系当中,从而使其可以适用民法的规范。进言之,本文的核心目的在于解释《民法典》第一百一十八条第二款的“法律的其他规定”这一债的发生根据,并且通过解释将公法规定的金钱请求权纳入该第一百一十八条规定的“法律的其他规定”之债项下,至于公法上的债适用民法规定的问题,则需要另外撰文专门讨论。

• (16)参见《税收征收管理法》第四十五条:“税务机关征收税款,税收优先于无担保债权,法律另有规定的除外;纳税人欠缴的税款发生在纳税人以其财产设定抵押、质押或者纳税人的财产被留置之前的,税收应当先于抵押权、质权、留置权执行。”“纳税人欠缴税款,同时又被行政机关决定处以罚款、没收违法所得的,税收优先于罚款、没收违法所得。”

• (17)参见《税收征收管理法》第四十六条:“纳税人有欠税情形而以其财产设定抵押、质押的,应当向抵押权人、质权人说明其欠税情况。抵押权人、质权人可以请求税务机关提供有关的欠税情况。”

• (18)参见《税收征收管理法》第四十八条:“纳税人有合并、分立情形的,应当向税务机关报告,并依法缴清税款。纳税人合并时未缴清税款的,应当由合并后的纳税人继续履行未履行的纳税义务;纳税人分立时未缴清税款的,分立后的纳税人对未履行的纳税义务应当承担连带责任。”

• (19)参见《税收征收管理法》第五十条:“欠缴税款的纳税人因怠于行使到期债权,或者放弃到期债权,或者无偿转让财产,或者以明显不合理的低价转让财产而受让人知道该情形,对国家税收造成损害的,税务机关可以依照合同法第七十三条、第七十四条的规定行使代位权、撤销权。”“税务机关依照前款规定行使代位权、撤销权的,不免除欠缴税款的纳税人尚未履行的纳税义务和应承担的法律责任。”

• (20)参见《国家赔偿法》第二条规定:“国家机关和国家机关工作人员行使职权,有本法规定的侵犯公民、法人和其他组织合法权益的情形,造成损害的,受害人有依照本法取得国家赔偿的权利。”

• (21)参见《民法典》第五百一十四条:“以支付金钱为内容的债,除法律另有规定或者当事人另有约定外,债权人可以请求债务人以实际履行地的法定货币履行。”

• (22)参见例如,为保障债的实现,《民法典》规定了合同的附随义务(第五百零九条第二款)、合同漏洞的填补规则(第五百一十一条)、债的保全制度(代位权和撤销权)、债的担保制度(抵押、质押、留置、保障、定金)。

• (23)至于法定之债发生后,当事人达成合意,法定之债转化为意定之债,当属后话,并非法定之债发生之情形。

• (24)在以往的民法教科书中,引起债发生的单方行为还有悬赏广告、捐助行为。关于悬赏广告,《民法典》将悬赏广告规定在合同编第二章“合同的订立”(第四百九十九条),其法律性质上应归于合同之列,所生之债应为合同之债。参见最高人民法院民法典贯彻实施工作领导小组主编《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合同编理解与适用》(一),人民法院出版社2020年版,第264页。关于捐助行为,我国《中华人民共和国公益事业捐赠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慈善法》(以下简称《慈善法》)以及《基金会管理条例》均未采用“捐助”概念,而采用“捐赠”概念。根据《慈善法》第三十四条规定,捐赠是指“自然人、法人和其他组织基于慈善目的,自愿、无偿赠与财产的活动”,捐赠性质上是赠与,赠与为合同(《民法典》合同编第十一章),因此捐赠应属于双方行为,即捐赠协议,而非单方行为。此外,在我国台湾地区民法中,代理权之授予也被列为债的发生原因,但如王泽鉴教授所指出的,使代理人负为代理行为的义务的原因,是“本人与代理人之间的委任、雇佣等基本法律关系,而非代理权授予行为。代理权之授予本身在当事人间既不产生何等债权债务关系,自非为债之发生原因。”参见王泽鉴《债法原理》(第一册),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292页。

• (25)参见《票据法》第二十条规定:“出票是指出票人签发票据并将其交付给收款人的票据行为。”第二十七条第四款规定:“背书是指在票据背面或者粘单上记载有关事项并签章的票据行为。”第三十八条规定:“承兑是指汇票付款人承诺在汇票到期日支付汇票金额的票据行为。”

• (26)参见《票据法》第四十六条:“保证人必须在汇票或者粘单上记载下列事项:(一)表明“保证”的字样;(二)保证人名称和住所;(三)被保证人的名称;(四)保证日期;(五)保证人签章。”

• (27)根据《公司法》第四十六条的规定,有限责任公司章程的内容(载明事项)包括公司名称和住所,公司经营范围,公司注册资本,股东的姓名或者名称,股东的出资方式、出资额和出资日期,公司的机构及其产生办法、职权、议事规则,公司法定代表人的产生、变更办法等。

• (28)参见《公司法》第一百零三条第一款规定:“募集设立股份有限公司的发起人应当自公司设立时应发行股份的股款缴足之日起三十日内召开公司成立大会。发起人应当在成立大会召开十五日前将会议日期通知各认股人或者予以公告。成立大会应当有持有表决权过半数的认股人出席,方可举行。”第一百零四条规定:“公司成立大会行使下列职权:(一)审议发起人关于公司筹办情况的报告;(二)通过公司章程;(三)选举董事、监事;(四)对公司的设立费用进行审核;(五)对发起人非货币财产出资的作价进行审核;(六)发生不可抗力或者经营条件发生重大变化直接影响公司设立的,可以作出不设立公司的决议。成立大会对前款所列事项作出决议,应当经出席会议的认股人所持表决权过半数通过。”

• (29)参见根据《公司法》第九十五条规定:“股份有限公司章程应当载明下列事项:(一)公司名称和住所;(二)公司经营范围;(三)公司设立方式;(四)公司注册资本、已发行的股份数和设立时发行的股份数,面额股的每股金额;(五)发行类别股的,每一类别股的股份数及其权利和义务;(六)发起人的姓名或者名称、认购的股份数、出资方式;(七)董事会的组成、职权和议事规则;(八)公司法定代表人的产生、变更办法;(九)监事会的组成、职权和议事规则;(十)公司利润分配办法;(十一)公司的解散事由与清算办法;(十二)公司的通知和公告办法;(十三)股东会认为需要规定的其他事项。”

• (30)参见《公司法》第九十七条规定:“以发起设立方式设立股份有限公司的,发起人应当认足公司章程规定的公司设立时应发行的股份。以募集设立方式设立股份有限公司的,发起人认购的股份不得少于公司章程规定的公司设立时应发行股份总数的百分之三十五;但是,法律、行政法规另有规定的,从其规定。”第九十八条第二款规定:“发起人的出资,适用本法第四十八条、第四十九条第二款关于有限责任公司股东出资的规定。”

• (31)《公司法》第一百六十二条第一款规定:“公司不得收购本公司股份。但是,有下列情形之一的除外:(一)减少公司注册资本;(二)与持有本公司股份的其他公司合并;(三)将股份用于员工持股计划或者股权激励;(四)股东因对股东会作出的公司合并、分立决议持异议,要求公司收购其股份;(五)将股份用于转换公司发行的可转换为股票的公司债券;(六)上市公司为维护公司价值及股东权益所必需。”

• (32)关于典型之债与非典型之债,可参见柳经纬《当代中国债权立法问题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54—58页;王利明《债法总则》,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6年版,第45—4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