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遐雏

• 1: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法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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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Abstract)：

在现代法治社会，营利法人的社会责任既非纯粹的道德自律责任，也非简单的约定责任，而是多元化的法定责任。任何营利法人都不得规避或逃避应承担的社会责任。营利法人承担社会责任必须全面纳入法治化轨道。要真正实现我国营利法人承担社会责任法治化，应从立法规范化、司法功能化、国际法律趋同化等方面进行全方位拓展。营利法人承担社会责任的范围、种类、内容、方式与程度等，不可仅仅停留于我国《民法典》第八十六条的粗线条规制层面，也不可满足于《公司法》第二十条的规定，应将其进一步细化、类型化、具体化并纳入公司法、侵权法、环境法、税法以及其他行政法规的全视域的法律规制范畴，积极构建多元化实现机制；要重视营利法人社会责任规范的可诉性研究，强化其司法适用性和裁判功能；不断促使我国在立法和司法层面与国际社会法律趋同化保持同步性或协调性。

关键词(KeyWords)：营利法人;社会责任;立法规范;司法功能;法律趋同

基金项目(Foundation):2023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中国参与全球数字税收治理的法律路径研究”(项目编号：23CFX068)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Author):蒋遐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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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民法典》第七十六条在对营利法人进行定义和分类时明确规定:“以取得利润并分配给股东等出资人为目的成立的法人,为营利法人。营利法人包括有限责任公司、股份有限公司和其他企业法人等。”营利法人是有别于“以公益为目的的非营利法人”,所包括的其他企业法人就是指除有限责任公司与股份有限公司以外的其他以营利为设立目的的企业法人,诸如无限责任公司、两合公司等,其性质属于企业法人,也可归入营利法人之列。从概念的种属关系分析,营利法人作为属概念,而公司和企业则是其中的种概念。因此,除特别说明外,文中提及的“营利法人社会责任”“公司社会责任”与“企业社会责任”三个概念偏重其共通性,并未依逻辑原理严加区分,甚至还偶有交互使用的情况。

• (2)参见卢代富《企业社会责任的经济学与法学分析》,法律出版社2002年版,第100—101页。

• (3)参见刘俊海《公司社会责任》,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6—7页。

• (4)参见朱慈蕴《公司法人人格否认法理研究》,法律出版社2000年版,第300—301页。

• (5)参见张应杭《企业伦理学导论》,浙江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52页。

• (6)参见陈志昂、陆伟《企业社会责任三角模型》,《经济与管理》2003年第11期,第60—61页。

• (7)《企业社会责任蓝皮书:中国企业社会责任研究报告(2021)》分析可知:2021年共发布社会责任报告2634份,同比增长6.64%。在我国全面加强法治社会建设的过程中,各类企业或公司对社会责任越来越重视,其关注度比10年前大幅提升。过去,我国许多企业认为公司社会责任与己无关,而今不但十分关注企业或公司社会责任,而且积极落实贯彻并初见成效。2000年我国企业社会责任报告屈指可数,总共不过百余份;2021年我国企业发布的社会责任报告已接近3000份。但是,因我国立法有关社会责任报告公布的具体规定不够明确、存在立法空缺与规范不足等缺陷,导致自愿性的社会责任报告质量不高、形式与内容的随意性较大、信息披露存在为披露而有意“漂白”、信息覆盖率低且零散杂乱、内容流于形式、标准欠一致、可比性不强、可信度和公信力较低等严重问题。参见李扬、彭华岗、黄群慧等《企业社会责任蓝皮书:中国企业社会责任研究报告(2021)》,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1年版,第74—120页。

• (8)参见金泽良雄《当代经济法》,刘瑞复译,辽宁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103—110页。

• (9)参见谢鸿飞《营利法人社会责任的法律定性及其实现机制——兼论〈民法总则〉第86条对公司社会责任的发展》,《法治现代化研究》2017年第1期,第37—48页。

• (10)《习近平:在企业家座谈会上的讲话》,网址为“http://www.qstheory.cn/yaowen/2020-07/21/c_1126267637.htm“,最后访问时间为2023年10月20日。

• (11)《民法典》第八十七条规定:“为公益目的或者其他非营利目的成立,不向出资人、设立人或者会员分配所取得利润的法人,为非营利法人。非营利法人包括事业单位、社会团体、基金会、社会服务机构等。”

• (12)参见刘俊海《强化公司的社会责任——建立我国现代企业制度的一项重要内容》,王保树主编《商事法论集(第2卷)》,法律出版社1997年版,第55—132页;刘俊海《公司社会责任》,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198—213页;刘连煜《公司监控与公司社会责任》,五南图书出版有限公司1995年版,第76—81页;王保树《公司社会责任对公司法理论的影响》,《法学研究》2010年第3期,第86—87页。

• (13)参见谢海洋等《党组织参与治理、内部控制与企业社会责任——来自国有上市公司的经验证据》,《会计之友》2021年第19期,第20—26页。

• (14)较典型的行业规范主要有:原中国银监会2007年颁布《关于加强银行业金融机构社会责任的意见》;中国银行业协会2009年颁布《中国银行业金融机构企业社会责任指引》;国家工商总局2013年颁布《直销企业履行社会责任指引》、2014年颁布《网络交易平台经营者履行社会责任指引》;国家标准化研究院2015年发布《社会责任指南》和《社会责任绩效分类指引》;原中国保监会2015年颁布《关于保险业履行社会责任的指导意见》;国务院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2016年颁布《关于国有企业更好履行社会责任的指导意见》;等等。

• (15)由于我国有关社会责任的立法规定的过度抽象化、原则化及内容泛化,缺乏相应的惩处机制,难以为具体司法实践提供有力的法律依据,从而束缚了司法和执法人员的手脚。参见刘乃梁、肖顺武《企业社会责任的法律化探究》,《天津法学》2013年第1期,第33—38页。

• (16)参见赵旭东、徐深澄《营利法人社会责任条款的法律内涵与裁判功能——以研究路径的反思为切入点阐释〈民法总则〉第86条》,《贵州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1期,第185—206页。

• (17)参见周林彬、何朝丹《试论“超越法律”的企业社会责任》,《现代法学》2008年第2期,第37—45页;史际春、肖竹、冯辉《论公司社会责任:法律义务、道德责任及其他》,《首都师范大学学报》2008年第2期,第39—51页。

• (18)事实上,强化公司社会责任一般性义务,不仅是公司一般义务的本质和功能的再现,也是对公司提出基于理念、现实和技术的“法”态度,将公司社会责任一般义务的内容落实为“公司治理义务”。参见郭秀华《公司社会责任条款司法适用之法理分析》,《法学》2011年第2期,第66—77页。

• (19)参见蒋大兴《公司社会责任如何成为“有牙的老虎”——董事会社会责任委员会之设计》,《清华法学》2009年第4期,第21—37页;傅穹《公司社会责任的法律迷思与规制路径》,《社会科学战线》2010年第1期,第206—212页。

• (20)参见(2015)鲁民再字第5号民事判决书。

• (21)很多企业漠视社会责任:在经济发展过程中,企业受到利润的刺激,经常采取一些不符合社会公德的经营行为,企业发展处于一种急功近利的状态,暴露出一些问题:一是无视自身在社会保障方面的责任,逃避缴纳税收和社保,更有甚者以此为傲;二是缺乏对环保的重视,以牺牲环境资源而获取利润;三是供应不符合质量标准的服务或产品,发布各种虚假信息,导致消费者受骗,只重视自身利益,而忽视公共利益;四是剥削员工的福利与收入,只为获取更多利润;五是公共服务意识比较缺乏,不重视公益项目;六是企业缺乏诚信,生产一些假冒、侵权类产品,对专利方造成权益侵害。这些问题的出现,表示当前不少企业依然将追求利润最大化作为核心经营理念,对社会责任不重视,同时也反映了当前法律监管机制不完善等问题,以致环境遭到严重污染,对公共利益造成严重损害。

• (22)参见德阳市旌阳区人民法院(2015)“秦玉青等五十人与四川金路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德阳旌华资产投资经营有限公司、中国科学院金属研究所纠纷案”旌民初字第1887号判决书。

• (23)参见上海市黄浦区人民法院(2010)黄民一(民)初字第226号判决书。

• (24)美国宾夕尼法亚州1989年颁行通过《商事公司法》明确规定,商事公司的经营管理者对股东以外的利益相关者承担责任得到了法律的认可,这一规定的出台对抑制公司敌意收购的泛滥也起到了有效作用,对公司社会责任方面的内容赋予了一定的法律效力。依葫芦画瓢,美国许多州在公司法中对公司社会责任进行肯定并在立法中明确规定利益相关者条款。

• (25)See Sarbanes-Oxley Act §302,15 U.S.C.§7241(2002).

• (26)参见王丹、聂元军《英国政府推进企业社会责任的实践和启示》,《改革与战略》2008年第12期,第204—207页。

• (27)在德国公司治理中特别强调保护员工的权益,德国《公司法》明确规定:劳动者和出资方必须以相等或几乎相等的人数参与公司治理,这是德国不同于其他市场经济国家公司治理的独特之处。首先,德国公司采用双层制公司治理结构,设董事会、监事会,公司董事由监事会选举产生和聘任,公司的一切经营活动都应当在董事会的领导下进行,董事会对股东负责,但不完全服从股东的一致决定;其次,监事会作为公司的独立主体,对董事会的日常工作拥有广泛的监督权,要求监事会按照职工和出资方人数相等的原则选举和罢免职工代表和劳动者。可见,德国的双层制公司治理结构基本上符合公司社会责任的内在要求。德国特别关注员工利益的理念与做法,对于完善我国公司治理结构和促进劳资双方关系的协调与平衡具有十分重要的借鉴价值和参考意义。

• (28)印度《公司法》第1条规定:“为了提升自身的影响力,公司有责任维护当地环境质量与生活质量,并推行持续、环保的发展战略。”印度《投资法》第15b款规定:“任何投资者……需贯彻公司社会责任。”

• (29)2000年经合组织对《跨国企业行为准则》重新修订,进一步强调了签署国政府在促进和执行该准则方面的责任。

• (30)2023年12月修订的《公司法》第二十条规定:“公司从事经营活动,应当在遵守法律法规规定义务的基础上,充分考虑公司职工、消费者等利益相关者的利益以及生态环境保护等社会公共利益,承担社会责任。国家鼓励公司参与社会公益活动,公布社会责任报告。”这一条的修订着重致力于进一步明确和细化公司社会责任,强调公司应当承担社会责任,国家鼓励公司参与社会公益活动,但是,因受立法理念、立法技术与水平等因素的限制,有关公司社会责任的内涵和外延界定以及在公司法上如何落实贯彻社会责任等问题依然没有厘清。

• (31)参见蒋大兴《公司社会责任如何成为“有牙的老虎”——董事会社会责任委员会之设计》,《清华法学》2009年第4期,第21—37页。

• (32)有学者专门针对公司社会责任可诉性问题进行研究,特别是围绕公司社会责任规范的司法适用性展开深入探索,提供了许多富有见地的意见与方案。参见甘培忠、郭秀华《公司社会责任的法律价值与实施机制》,《社会科学战线》2010年第1期,第191—199页;郭秀华《公司社会责任条款司法适用之法理分析》,载《法学》2011年第2期,第66—77页;蒋建湘《企业社会责任的法律化》,《中国法学》2010年第5期,第123—132页;刘乃梁、肖顺武《企业社会责任的法律化探究》,《天津法学》2013年第1期,第33—38页;罗培新《公司道德的法律化:以代理成本为视角》,《中国法学》2014年第5期,第134—148页;黄韬、乐清月《我国上市公司环境信息披露规则研究——企业社会责任法律化的视角》,《法律科学》2017第2期,第120—132页;冯果《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制度法律化路径探析》,《社会科学研究》2020年第1期,第11—20页。